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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君(2 / 2)


  是夜,南昱喝过玄冥君熬的今日最后一道药,口里泛着苦,心里透着涩。

  别人眼里的世外高人,哪是什么玄冥君啊!

  就算他幻了容,变了声,可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哪怕只是个背影,南昱都清清楚楚的知道了他是谁。

  只是他不忍心揭穿他,更害怕揭穿他。

  原来无论他以何面目出现,带给自己的感觉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要他在身边,原来连空气都会变个味道。

  至于他从何处而来,如何救的自己,如何退敌,都不重要了,这种失而复得的莫名喜悦,在满目苍夷、兵荒马乱的寒冬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安宁,浸润着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雪越下越大,没至膝间,北军未有动静,天圣大军按兵不动。

  夜色将至,南昱行至玄冥君帐前,见未曾点灯。

  “他去哪了?”

  南光四顾找寻了一圈,疑惑道:“玄冥君除了去药帐取药,都是呆在账内的。”

  “去找找,雪这么大。”南昱神情严峻道。

  南光领命找了一遍,气喘吁吁回来:“不见人,是不是去采药了?”

  “天寒地冻的,采什么药?”南昱有些沉不住气:“药房没药吗?”

  “有啊!”南光突然想起什么:“会不会?玄冥君今日一直在寻一味头痛之药,好似药房里没有。”

  “头痛药?”南昱皱眉问道:“你可与他说了什么?”

  南光惶然:“我就说殿下除了经常头痛,身体无大碍了。”眼见南昱冲进了风雪中:“殿下,你去哪啊... ...”

  天色渐暗,南昱借着雪光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四处寻找。

  不就是头痛吗,犯得着你这般上心!

  月光映射在雪地上,终于,一个黑影一瘸一拐出现在南昱的视线里,手里握着几株干枯的草根。

  见了南昱,一身黑色宗袍的玄冥君停住脚步。

  南昱极力控制住翻滚的情绪,借着月光看着那张冻得惨白的脸,还有那双通红的手。

  你是徒手在雪地里挖的药吗?你本就畏冷,为何还穿得如此单薄?

  南昱极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将那个微微发颤的人拥入怀中,抱紧为他取暖,没有去抓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有多心疼。

  “北军常有探子出没,玄冥君还是不要离开驻地太远的好。”南昱道。

  玄冥君点点头,径直朝营地走去,不知是雪地难行还是他的腿真的瘸了,哪怕他尽力的保持自然,还是掩饰不住深浅不一的脚印。

  南昱默默的跟在后面,看着他回到营地,看着他将药草在雪水里拆洗干净,放入罐中,而他对南昱的观望视而不见,端着药罐掀帘进入帐中。

  帐房外的雪地上,南昱木然的站着,任由雪花飘落肩上,久久的注视着投射在帐布上的那个人影。

  幻容虽能掩饰外表,可这影子却幻不了,真真切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仍是那不染纤尘的身影。

  雪地的人轻抚着影子的轮廓,划过高挺的鼻峰,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生怕一用力,那影子便会散去,那个人也会离去。

  帐内的人浑然不觉,长睫微颤,眼神专注的看着炉火上药罐。

  漫天风雪中,南昱俯身缓缓吻在帐布的人影唇上... ...

  经过十数日的恢复,南昱的身体渐好,两军僵持了近一月,北边仍旧没有动静,可天圣的密保却传来噩耗:文帝驾崩。

  南昱不知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变得麻木,还是对生离死别看得太透。

  听到生母许宋的死讯时,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文帝的离世同样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撼动,从什么开始,哪怕是要自己立即赴死,他都不再有一丝的顾虑。

  文帝驾崩,此刻的朝廷不想也知道是何场景,秘而不宣瞒不住多久,一旦消息传出,不等北军攻进,康都恐怕也会乱成一片。

  群龙无首的京城,软弱的秦王定压不住满朝喧闹,若有人从中牟利,甚至策反,各种变数一触即发。

  不能再等了,要么殊死一战,要么大军撤回康都镇守,可无论何种选择,皆是孤注一掷。

  “殿下,要不你先启程回京吧,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三殿下不知所踪,大皇子还在软禁中,若他们俩有异心,殿下便被动了。”庞博自西疆一站后,已经明确的站在了南昱一边,虽说话直接,眼下形势确是瞬息万变。

  庞博觉得南昱领军在外,若南宫轩想称帝,编个遗照再做做孝子贤孙的模样,也没人可以置喙。南宫沛想夺权有些难,历来皇储皆不会选身残之人,他失了先机,又有败绩,恐怕不会以卵击石。

  南昱想的不是那些,谁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的战事未定,天下不稳。他也没那心思,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加派探子密切关注北军动向,伺机而动。

  另修密信送至龙渊阁:稳住朝局,看住康都。

  南昱不愿回康都,还有另一个原因。

  玄冥君清楚醒来,看着帐帘愣了许久,昨夜明明已经压了石头,怎么这几日帘子都是虚开的,再大的风也不可能将那石头吹开,莫非有人夜里进来过?

  “玄冥君睡得可好?”南昱步入帐房,坐在火边取暖:“我叫人把饭食送过来,玄冥君不介意与我一同用膳吧?”

  玄冥君愣了一下:“殿下请便。”

  南光觉得齐王对着玄冥君不仅是上心,甚至都有些迁就了,除了嘘寒问暖,时刻关注,连用膳都想陪着了。

  “尝尝这个,野兔肉,我今日在雪地里猎的。”南昱夹起菜习惯性的伸出手去。

  玄冥君也无意识的一张嘴,随后俩人齐齐一震。

  南昱慌忙把肉往自己嘴里一送,笑道:“玄冥君别客气啊,喜欢吃什么自己夹。”

  “好!”玄冥君眸色一沉,低头不语。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各怀心事。

  夜里,玄冥君再无睡意,南昱连日来的举动说明,他已经认出自己了,尤其是今日饭桌上,南昱竟不自觉的要喂他吃肉,而自己当时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还张了口。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一阵寒风袭来,帘子似乎被掀开了,玄冥君呼吸一滞,夜色里的人影身形他再熟悉不过,随着轻微的脚步缓缓靠近,他索性闭了眼,装出一副深睡的样子。

  终于知道为何每日清晨,那帐帘都是虚开着的了。

  靠近床边的人动作轻缓,似乎也是屏住了呼吸,极其小心的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装睡的人几乎一夜未眠,合衣躺在旁边的人倒是睡得很沉,直至清晨,才又轻手轻脚的离去。

  整整一夜,玄冥君一动不动,几度想睁眼,却又怕旁边的人看着自己,寒风透进营帐,自己盖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冷,可又无法替身旁的人掩被御寒。

  南昱这几天似乎也觉察到了,风之夕知道自己认出了他,可他在假装不知。自己每夜潜入他的营帐,睡在他身旁之事,风之夕说不定也发现了。

  俩人谁也不说,照样每日见面,夜里照样潜入,只是发现那依旧沉睡的人,竟留出了一大截被子,自己缩在角落,空出了些位置。

  南昱现在都主动上门喝药,每每问及身体恢复如何,他都说还是觉得头痛。

  头痛的毛病是真的,由来已久,风之夕的草药虽有些效果,可南昱却不想那么快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