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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2)





  赵墨发现吴枕云每次都会赶在亥正之前回大理寺,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先送她回大理寺去。

  许是太晚了,女孩子在外面会觉得不安全,吴枕云本就是个怯怯乔乔的,天黑一点,风声大一些就唬得她战簌簌往角落里躲,怯生生看着外头发着抖,可怜得很。

  这样胆小的人,却偏生做了大理寺少卿,真是上天挫磨,世事不由人。

  大理寺少卿签押房隔间。

  吴枕云从西面暗房里沐浴洗漱出来,前额与后颈的发丝还滴着水,她用巾帕胡乱擦抹两下就不理会了。

  她不是非要在赵墨回来之前沐浴,只是大理寺烧热水都是有时辰的,夜里最后一趟热水是亥正一刻,过了时间便只能自己烧炭了。这乌榄炭烧得再多也热不了一浴桶的水,用来烧烧茶温温酒倒是够的。

  她换上一件家常的素绫织锦宽袖襕袍,这件衣裳是秋夜里该穿的,若不是房里烧着炭火她也不敢在冬日时穿着。

  是得备下冬日的衣裳了。

  常住在大理寺好像没什么不方便的,签押房一分为二,一扇门隔着,外头办公里头安寝,沐浴洗漱都有热水,一床竹榻可坐可卧,小憩深眠都很适宜,一方矮桌可倚可靠,喝酒品茶都不妨碍。

  可惜就是小一点,一面月形书柜就已占了一半的房间,衣桁得当衣柜用,只能挂几件常穿的衣裳,一旦换了季就得撤下上一季的衣裳腾出空间来,竹榻上的被褥也是。

  平日清洗的衣裳不能晒在外头,只能临窗借一借窥探进来的日光,夏天有日光时还好,像这种冬日里没有日光的只能多备些衣裳了。

  房内的窗户看着挺严实的,五六月里一旦遇着暴风雨,雨水立马就会从窗框细小的缝隙中渗进来,只需一夜就湿漉漉地淌一地不能住人。

  前两条的不便宜吴枕云已切身感受到了,最后一条是秋先生告诉她的,吴枕云想着她迟早也会体验到的,不急不急。

  吴枕云坐在竹榻上,身上裹着秋夜该用的薄被,眼皮强撑着困倦等赵墨。

  赵墨让她等,她便等着吧,在这种事上没必要违逆他的。

  吴枕云双臂抱着双膝,侧过脸枕在膝盖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窗外只有森森竹林,她双眼渐渐迷蒙,又眨了眨眼,移目望向窗前的衣桁,衣桁上有赵墨的那件夹绒青缎外披。

  这件外披很暖和,比她身上这床薄被都要暖和。

  吴枕云等着等着就眯起眼来,本就有些倦意,一阖眼就再难睁开了,整个人歪倒到软枕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赵墨与任逸进到大理寺时,她早已蜷缩在竹榻上沉沉入梦了。

  签押房的门是半掩的。

  赵墨推门走进去,掀开隔间的竹帘往里头望了望,见她熟睡便又将竹帘放下,脚下步伐轻缓无声,走出签押房外并关上了门,站在冷风飕飕的廊下。

  冬夜的廊下是真的冷啊,风一个劲地吹,冻得人双手双脚都没知觉。

  本想进屋暖和暖和的任逸望着紧闭的签押房门,希望落了空,哆哆嗦嗦抱着双臂坐在廊下,也无什么怨言,偶尔起身走动走动热热身子。

  “她什么时候醒啊?”任逸问赵墨。

  “一会儿就醒了。”赵墨低声道,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确定?”任逸道。

  “她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还露着小脚,炭盆里的炭火快熄了,发髻没有散开,她睡觉并不老实,稍稍一偏脸发钗就硌着脑袋,她要么是被冷醒的,要么是被硌着疼醒的,要么……是被饿醒的。”

  赵墨刚才只往隔间里瞟了一眼,便断定吴枕云会醒来,连怎么醒来的都揣摩得一清二楚。

  任逸冷得双腿颤抖着,牙齿打着架,说道:“你也忒狠心了些,就等着她被冷醒疼醒饿醒,却不上前去给她添个炭火棉被,替她卸下发钗……”

  “她答应过要等我的,自然得让她等到我。”赵墨往签押房里望了望,说道:“若纵着她睡过头去,她醒来就见不着我了。”

  任逸看着凭栏而立的赵墨,欲言又止,久久无话,过了半晌,他才轻叹一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赵墨站在廊下不言语,望着树梢上绰绰约约的月影。

  任逸说道:“她既然不愿意记起过往,你让她装下去又何妨,何必这么急着拆穿她?让她一直抱着愧疚面对你,也真是可怜。”

  任逸是亲眼看着吴枕云被赵墨一步一步逼到绝路不得不站出来承认她是装作不记得的,看着看着他就有些心疼吴枕云了。

  赵墨的拇指压在无名指处转磨了两下,沉声道:“急……”停顿了许久,垂着眼眸说道:“五年,算急吗?”

  “你这话是……”任逸稍稍愕然了一下,问道:“你还想着五年前和她未完成的那一场婚事啊?”

  赵墨深邃的眼眸望向夜幕,没有说话。

  任逸从他的沉默里恍悟出一些意思来,说道:“你不是急着要拆穿她,你是急着要娶她?”

  赵墨低着头不做声,算是默认。

  “你当真要娶她?!”任逸不由得高声起来。

  “她不在盛都,不知盛都现下的波云诡谲,任安闲,你应该是知道的。”赵墨的声音仍旧是低低的,沉沉的,没什么起伏。

  “我知道。”任逸点头,当下的盛都并非看起来的这样太平盛世,依他对赵墨的了解,不把吴枕云放在身边,赵墨总是不放心的。

  只是……

  “她若是不愿意呢?”任逸认真地问他。

  “答应过的事是不能反悔的。”赵墨淡淡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任逸一头雾水。

  “她醒了。”赵墨将任逸的话撂在一边,转过身推开签押房的门走进去。

  赵墨在门外时听到了签押房里的响动,是她坐起来伸懒腰的声音,很轻很轻,是醒了。